沉静如海


我跟父亲的关系,或说与亲戚、家人的关系,可用“沉寂”二字形容。
我的情商实在很低,跟人打交道时,可谓“时时留意,处处小心”。

妈妈说我小时候活泼且嘴甜,是爷爷的小棉袄。后来我被爸妈接到了贵阳,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,断绝了与家乡的联系。对于异乡人,口音的差异大概是最难受的了,我变得越来越害羞,愈来愈“扭捏作态”。

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,我老是问妈妈“为什么”,后来自己想出了答案,就憋在心里,不说出来。似乎自那时起,我就十分注意体察别人的感受。
二三年级时,一个喜欢着我的女生请我去她家里玩儿,我和她的闺蜜,三个人一道在做功课。她闺蜜忽然小声问我“你喜不喜欢她呀?”,我不喜欢她,可为了不让她伤心,就红着脸说“有一点儿”。她闺蜜转述过去,并在她的极力撮合下,我被推倒在床上,初吻差点儿就给夺去。

5月12日,学校召开成人典礼。每人要写一封给父母的信,信写好了,我却期盼着父亲不要看到。典礼末,要与父母交换心里话、交换礼物,我沉默着,父亲沉默着。我的心里压抑、纠结着。父亲最后开口:“想对爸爸说些什么吗”,我挣扎着,挤出“谢谢”两个字。父亲给我带了礼物,我始终没有把信拿给他。

我与家庭的隔膜,也许会永远因为我内心的抗阻而存在,打破它只需要一句“我爱你”,可无法说出。我羡慕同学的家庭,希冀父母与子女间的融洽关系,可是我无法改变自己,内心始终在害怕这种转变。

我总作出彬彬有礼的样子,讨别人喜欢,但内心始终煎熬着。我深知自己的缺点,我努力不给旁人添麻烦,甚至为被插队耽搁很久而一时气愤的埋怨感到内疚。我始终在寻找心灵的寄托,尽管我知道,回首之处,父母一直等待着,刺破近在眼前的隔膜。

我愧对父母,没能好好孝敬他们,每每谈及家庭身世,我就缄口不言。家里的变故实在太多,十多年里,似乎每一步都偏离了方向,投资屡屡失败,营生愈发困难。2008年,爷爷走了,为了毫无意义的学习,没参加葬礼;2014年,妈妈走了,我木然,葬礼上,只流下一次眼泪。